我终於找到了出路
梁惠如
我是一个农村女子,先祖世代务农,家住广东省一个偏僻的农村,只上过小学三年级。
像我这样一个女子,有甚麽出路?
我的父亲在四十岁那年因病去世,遗下母亲丶姐姐丶弟弟和我。弟弟年幼,下田的责任自不免落在我们几个女的肩头上。田间的工作日晒雨淋,艰苦异常,加上我家土地贫瘠,收成欠佳,缴税後,一家不够糊口。日子就是这样慢慢地煎熬着,我看不见出路。直至大姊出嫁到广州,我们以为这未尝不是一线生机,谁料家中少了一个人手,农作更忙,生活的担子越发沉重难熬。
随着中国对外经济开放,村中的姑娘们纷纷外嫁;特别是嫁去香港的,好像个个都给家人带来生活条件的改善,引起村中不少人羡慕。我的姊夫和姊姊也常劝我将来一定要找个外侨结婚,好脱离农村艰苦贫困的生活。听多了,我也以为这是一条出路,心里常憧憬着将来的美梦。
这一天终於来临,姊夫气急败坏的来找我,说有一个港客透过邻村的黄二婶做媒,看那一家姑娘有意,可以相亲。若双方满意,立刻可择日成亲。就这样我和丈夫见了第一次面。见面後,我见他比所说的年龄要苍老许多,向姊夫表示不喜欢。後来经姊夫和媒人一再游说,觉得也得将就点儿,便又在次年圣诞节和他见面。第三次见面,我们就决定了婚期。
婚後我才发现,我的丈夫竟是个聋子,而且不是香港人,是澳门人。婚後不久,他便航海去了,留下我在乡间,因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外。婚後两年,因为要我照顾婆婆,才申请我到澳门。
来到澳门,我的美梦不但彻底粉碎,而且噩梦旋即开始。原来我的婆婆也是个聋子,并且脾气古怪暴躁,我经常要捱她打骂。丈夫每月寄回家用仅数百元,我带着两岁大的女儿,一家三口入不敷支。那时我腹中怀了老二,每天仍得清晨早起,到工厂里车衣。黄昏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家服待婆婆,还得忍受她无理打骂,眼泪只有不断往肚里流。
我的丈夫每年回家一个月,我们无法沟通。他每月只给我这麽一点家用,便觉仁至义尽,甚麽事都不管。整个家庭大小上下都由我一人担负。我自己一人往医院生孩子;自己一人抱着女儿出来;自己一人,因为经济问题,决定堕胎。在这期间,我先後堕胎四次,每次都是自己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做流产手术。生活把我折磨得越来越麻木。我不知为甚麽活着,不知怎麽能熬得过来;也许只为了孩子们。
终於丈夫决定不再当海员了,他要回岸上来。谁料他这麽一个决定,又把我和孩子们推进了地狱的深渊。那年最小的儿子老四出生,丈夫失业整整一年,才找到大厦的清洁工作。他每天下班後便去赌钱,输了就喝得醉昏昏,回到家里就拿我和孩子出气。我身上已经满了婆婆加的伤痕,现在又添上他的,真是苦不堪言,家中简直是人间地狱。我和孩子们惶惶终日,无处躲藏。大概只有死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多次想到自杀,可是看见四个孩子年幼无依可怜,心有不忍,只好勉强又活下来。只是丈夫的毒打,使我和孩子都难以忍受,我们多次逃到修道院中躲藏。可恨丈夫还是死性不改,每次回到家里,便又遭他毒打。
唉,哪一条是我们的出路呢?我真是走投无路啊!我已陷在绝境!就在这时,上帝打发了一位西教士来帮助我们。这位西教士和教会的人十分关怀我们,他们带领我和孩子们相信耶稣,很实际的关心我的家庭。还悉心栽培我,聘请我作干事同工,并且帮助我完成两年的基层门徒训练课程。
在受训期间,我要应付的难处极多,要照顾家庭,继续在教会工作,同时还得兼顾学业。因为我的学历水平低,学习时需比别的同学加倍用功,再加上丈夫不时干扰反对,我的压力非常大。不过现在不同了,我信了耶稣,心里有了力量。教会的弟兄姊妹们都对我很好,他们不停的安慰我,支持我,给我鼓舞。导师们和同学们都不住为我祷告。我学习将一切交托上帝,倚靠祂。渐渐我亲身体会了上帝的恩典够用。学习也有了进步。
一九九六年底,我以优异的成绩,在教会弟兄姊妹们热情的祝贺下,举行毕业礼,随即受教会聘请,担任传道干事一职。
一九九七年初,我的丈夫开始固定参加教会聚会。接下来叫我们惊喜不已的是,他竟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嗜赌丶酗酒丶暴虐,动不动便打人骂人,现在忽然变成了一个温驯的人!我知道这是神迹!是上帝感动他,上帝改变了他。我感谢赞美我们的上帝,祂不但将来救我们,现在祂就是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高学敏笔录)
(原载於《中信》月刊43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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