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从没开花的玫瑰吗?
罗蔷薇
把我成长的经历写出来,是要鼓励那些自卑、自闭和长期生活在不被肯定、不被接纳的同路人。
过去的我,外表虽然没有残缺,可心理却严重残障。五年前我来到纽西兰,心里有一个意念,想看看这里的楼多高,要是摔死,一了百了,还算运气;假如摔不死,变成心理和生理双重残废,那可糟了!
我之所以这么悲观是源于我成长的经历。我不是父母计划中想生的孩子,爸爸一心要搞事业,妈妈白天上班,晚上跑舞厅,我是他们在圣诞节前收到的一份最不想得到的礼物,却是外婆最好的礼物。我生于圣诞前夕,外婆欢天喜地把我抱回家。她养了一只母鸡下蛋餵养我。记得外婆常对母鸡说:“你好好下蛋,我就不杀你。”我会说话和走路后,也对母鸡说:“你好好陪我,我就不在外婆面前说你坏话。”这是我三岁前快乐的时光,一个慈祥的老人、一只母鸡和我;但也为我日后孤僻的性格埋下伏笔。
三岁以后,爸爸每个星期天来看我,但我和他总有距离感。很多人问:“妳喜欢爸爸吗?”喜欢,我喜欢他手上提着的那个篮子,有好多糖果。再大点,爸爸就是那个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孔、一双在镜片后审视我的眼睛,以及手上拿着书,摇头晃脑地背诵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的人。他给我的印象就定格在那里,一直到我出国。我八岁就近视,也看不清楚他了。妈妈呢?小时候很少见到她,只记得她很时髦,有很多鞋子,鞋子都有铁掌,走起路来嘀嘀哒哒的。
一晃到了我上学的年龄,我和外婆同住,直到高中。在那将近十年里,我和爸爸开始了漫长的“猫和老鼠”的战斗。在学校,老师是他的“密探”。爸爸常常突然来看我,见我没好好学习,就说:“別人的孩子怎么那么有出息,而妳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听多了,我也开始麻木。成绩不好时,他认为是我大脑有问题。为了使我变聪明,他给我吃药。偶而取得好成绩,爸爸就说:“全是我给的药帮了妳。”在这种高压力下,可以想像我的成绩会怎样。於是我的心思就专注在如何逃避他的监视,因此老师的评语总是:“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老师提问时答非所问。”后来,我竟然老觉得有人监视我,变得更沉默了,高中三年和有些同学都没说过一句话。
看着同事和朋友的孩子读医科,学法律,我似乎就成为父母的诅咒。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父亲工作医院里的洗衣房,父母认为这是最低贱的工种。爸爸是我们整个城市极有权威的大医生,他觉得我丟尽了他的脸,让他抬不起头。我在那个岗位工作了七年,为改变父母对我的看法和减少他们无休止的贬抑,这七年里我半工半读,先后拿到会计和临床医学的大学学历。由于工作学习两头赶,我很少在12点前睡觉,但似乎我讨父母欢心的努力不见成效;他们没给我一天好脸色,尤其是爸爸,一见到我就唉声叹气。晚上我睡在父母隔壁的房间,听到他们的交谈,妈妈开解爸爸说:“算了,我们就当个傻子养着。”我听了心如刀割。平时妈妈和我说话还算客气,但我心里也恨她,只觉得人真是诡诈,又扮兔子又扮狼。
可能是我长期的忧虑和不快乐,倒楣的事情都让我遇上了。我的视力不断地下降,到高中毕业时已有一千多度,而且一只眼还带两百多度的散光,之后近乎失明。父亲买了许多仪器在家里,但都医治不了我的眼疾,后来我只看得到人影,却一直没戴过眼镜。即使在紧张的七年大学生活里,眼疾也没有使我觉得很难过,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那种靠听觉的生活,也同时减少了很多心里的负面压力。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也不想看,因为这世界只有虚假和丑陋。现在想来,我应该感谢上帝,因为我看不真,所以爸爸妈妈的嘴脸和亲友的眼神,我都没看清楚。
正当我捧着医疗系大学文凭给爸爸看时,他却说:“不用了,我已经安排妳出国了。”声音很轻,但像是冬天里泼向我的一盆冰水。他不知道他那深度近视的女儿,拿到这份文凭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那一刻我对自己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但如今作为上帝的儿女,我知道这样的安排是上帝的恩典。答应出国以后,我的眼睛动了两次手术,奇妙地得到医治!準备出国前那几个月,妈妈对我说:“我知道妳爸爸,妳就是读到博士,没有个好工作,他也不会放过妳的。我把妳丟出去,能生存是妳的运气,生存不了,送妳走的这笔钱就当是给妳买副棺材。”就这样,我带着被羞辱和被拒绝的怨恨、不能饶恕的心态,於2003年10月6日来到纽西兰。
在我来到后的第四个月,上帝带领我认识美玲,她介绍我去教会。我被那优美的歌曲深深吸引,上帝开始了祂医治的工作,把一个个可爱的人放到我生命中。我要感谢师母,她是第一个能这么靠近我受伤心灵的人,她把上帝的爱传递给我。除了上帝,没有人能医治我,因为那伤口太久太深了!师母看出,在我强壮的外表下有颗破碎的心。牧师不厌其烦每周定期专程送师母到我住的地方和我倾谈,为我祷告。这时牧师就到外面散步,耐心等候。我曾问师母:“我和妳萍水相逢,妳为什么要帮我?”她以坚定的目光看着我说:“因为妳很特別,上帝要恩待妳。”话不多,却触摸到我受伤的心;就像个好医生,对于顽疾,用药不多,但很对症。所以我对自己说,不要再仰头看基督城最高的楼了,要转眼仰望耶稣,要尝试着站起来。就这样,每次工作面试时,我都对自己说:“我很特別,上帝要恩待我。”上帝让我看到祂的信实,我收获满满,这朵从没绽放,也从没人欣赏的花,五年里因着他们不灰心地用上帝的爱浇灌,如今活了起来,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花季。所以,当我发请帖邀请人参加我的婚礼时,牧师和师母是我发出的第一份邀请。我要和他们一起分享我人生最特別的时刻,因为他们是园丁。我相信没有比看到收获更能让园丁喜悅满足的了。
还有一位就是Joy婆婆,一位有信、有望、有爱的老人。外婆的去世给我打击很大,慈爱的上帝就让Joy婆婆适时来到我的身边,担当了如外婆般的身份。我问她:“为什么妳总是微笑?”她说:“妳也可以,因为我们有一位上帝。”五年里,她剪下每一条有关中国的消息留给我;每次和我出门,她都要打扮得华丽、典雅,微笑着说:“这样才配妳。”每次遇到她的朋友,她都会跟人首先介绍我:“这是我最爱的朋友。”我被她的爱心和尊重紧紧地包围着,这是我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我的父母总是把我藏在背后。如今,当Joy婆婆住进了养老院,没有能力再教我圣经的时候,上帝又适时地赐给我一个爱祂的伴侣。他教我读经和祷告,教我用上帝的话战胜自卑和胆怯,进一步建立自信心。我现在读圣经的时间比我过去五年加起来的还多,我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是上帝与我同在,祂以奇妙和我能接受的方式医治了我的心灵。
在这里我要以我的亲身经验去鼓励在世上被拒绝的人们。如果你自卑,或被疾病缠扰,总要坚信上帝必在旷野开道路,在沙漠开江河,耐心等待祂,总不会错。“祂撕裂我们,也必医治;祂打伤我们,也必缠裹。”(何西阿书六1)上帝是陶匠,我们是祂手中的泥,不必担心,祂能把不好的器皿重造,变为好的器皿。
我再次感谢牧师和师母,是他们带我去看这位最好的医生—耶稣基督。现在你若问我还恨父母吗?我可以回答,我已经原谅了他们。尤其我的爸爸,上帝教我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想。父亲爱我吗?他爱,只是他没有得到过爱,也就不知道如何给予。上帝不仅让我原谅他,还要我爱他。如果不是上帝,人能做什么呢?昨天所有的羞辱、忿恨和不平,都成为我今天的福气,彰显了上帝的荣耀。上帝感动我把过去的经历写出来,鼓励和我有同类经历的人。我原以为来纽西兰后,再不会提起我的过去,因为都是伤痛,碰着它更是切痛。但是,这些伤痛今天都得了上帝大能的医治,并借此能使更多人也得医治。因此我告诉大家,没信的,赶快信;已信的,好好信,因为这是上帝的恩典!
借着耶稣基督的爱,我从昨天走了出来。我可以,你也可以。上帝爱你,不管你过去承受了多少伤害,或者现在仍然伤痛,上帝都能用祂的爱医治你。上帝对你的人生有一个计划,祂允许这一切发生,把世人看似无意义的疾病、忧愁、伤痛,这诸多的软弱放在我们身上,但在适当的时候,祂会行奇妙的事,用这一切来彰显祂的救恩和大能。上帝要得着你,这是祂的心意。祂了解人心刚硬,但人的尽头是上帝的开端;你要感谢祂,因为没有秋天和冬天的孕育,就没有春天和夏天的灿烂和绽放。“流泪撒种的,必欢呼收割!”(诗篇一二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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