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向真光
張敏
我從小怕黑,一九六六年母親自殺身亡,我十五歲。爸爸扯了三塊黑紗,給他自己,也給我和妹妹戴在臂上。那年月,自殺被視為與社會對抗,我不敢戴黑紗進學校。一出家門,就默默摘下來,放進書包最底下。這塊一次次摘下又戴上的黑紗,刻進我心裡。北京血腥的八月,我被劃入“黑五類”,挨批鬥,遭毆打。當揮舞的拳頭砸下來的時候,有吼聲問:“你媽到底是怎麼死的?”“黑紗”、“黑五類”,成了揮不去的噩夢。黑色令我恐怖,以至在此後漫長的二十年中,我甚至懼怕穿黑色的衣服。
因為嚮往光明,我遵從“紅太陽”的指引,第一批下鄉務農,一去就是十年。隨著“紅太陽”的隕落,又返回了北京。整整一代人,以失學為代價,在農村邊疆揮灑血汗與真誠,到頭來,國家經濟瀕于崩潰,個人青春年華荒廢。我和同齡人不得不拖兒帶女,成群結隊,擠在“待業者”的行列裡,掙扎在黑暗的人生低谷中。後來我考上大學,作了教師,又考上研究生,當了記者,滿心希望改革開放的春光從此照遍神州,自己和國人能夠訣別黑暗,迎接經濟繁榮,民主自由的明天。哪知一九八九年,我的心又一次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我和丈夫萬般無奈,離開了中國。在旅居俄羅斯期間,我們親眼看到社會轉軌的艱難,看到當原有的信仰崩潰以後,人的各種私慾惡性膨脹、犯罪率驟增,引發種種社會問題。當時,我們自己的處境也很危險。我所住的樓下發生槍殺,同單元三戶中國人,有兩家在電梯裡遭到手持匕首者搶劫。想必下一次就輪到我們時,忽然傳來朋友因車禍受重傷,另一位友人在飛機失事中遇難的消息。人生艱難,命運無常,讓我極度憂傷恐懼。一向自以為意志堅強的我,這時候精神幾乎崩潰。很想看點兒書轉移注意力,卻甚麼也讀不下去。忽然間想到聖經,我對丈夫說:“幾次請人帶書,怎麼就沒想到把聖經帶來?”在北京當記者的時候,多次去教堂採訪,雖然從沒打算作基督徒,但很欣賞佇立于聖樂中的極動人的真善美,很欽佩基督徒面對苦難時的安然。我也買了聖經,因為從小受進化論教育,打開《創世記》根本不相信,看不進去就匆匆往後翻。讀過《詩篇》、《箴言》中一些鼓勵人、勸勉人的話,之後放到書架上再也沒動過。想不到時隔多年,面臨凶險的環境,在心靈最黑暗的時刻,突然會想起聖經。更想不到幾天以後,走在莫斯科大街上,竟然與素不相識的從北美來的華人牧師迎面相遇。我被引進剛剛成立的華人教會,參加了首次佈道會。牧師向每個到會者贈送一本中文聖經。當我伸手接過這本聖經的時候,像在夢中,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一定有神!
我親眼看著一個教會家庭怎樣奇妙地建立起來。昔日街上相見不相識,甚至互相戒備防範的中國人,憑著手裡的聖經,組成一個溫馨的家。真誠的笑臉、相互的關懷,極大地撫慰、震撼了我的心。難忘那天晚上,從大西洋彼岸來的基督徒夫婦劉蓉蓉、傅立誠,握住我和丈夫的手為我們禱告。當四雙本來遠隔重洋的手握在一處的時候,他們聲淚俱下,我們泣不成聲。我平生第一次用雖然微弱但竭盡全力的聲音,向主宰天地萬物的上帝呼救。
雖然我們從小不認識神,但經歷了把人當神敬拜所造成的深重災難:盡管一心嚮往光明,卻一次又一次被拋進黑暗。在最黑暗的日子裡讀聖經,不但能讀進去,覺得處處受用,還像是在無邊的時空中,在光明的天地間遨遊。聖經把我的視線引向人的罪,讓我明白當今中國腐敗的根源。聖經更使我認識自己內心的罪,知道只有除去罪的捆綁,才會走出心靈的蒙昧與黑暗。
在我呼求的日子裡,神應允我,鼓勵我,使我心裡有能力。神保守我跨過當時看來難以跨越的障礙,平安移民到加拿大,又與分別兩年多的孩子團聚。參加教會活動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內容。我從基督徒身上看到自己作人的榜樣,願意讓耶穌基督作我生命的救主,盼望主大愛之光,驅除我心中和這世上的一切黑暗。我和我丈夫都受洗成為基督徒。
因為自幼受無神論教育,相信神的存在並不容易。神讓我在危難的時候奇妙地經歷了祂的同在,又啟示我思考。這精妙無比的宇宙萬物,怎麼可能是在偶然碰撞中形成的呢?科學家發現了種種自然規律,又是誰賦予自然這些規律呢?以我們現有的認識力和想像力,很難想像上帝用泥土造出活人,卻不難想像上帝用大能之手,以泥土為原料,用類似DNA遺傳工程或什麼別的辦法,造出好像試管嬰兒生命之初的那種僅靠營養液即可發育成人的組合細胞……人類世世代代積累對自然界的認識,至今還是說不清究竟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以如此有限的認識、能力,就敢說沒有神,是何等的狂妄!
我們看不見創造宇宙的上帝,但能看見祂創造的宇宙萬物之妙;我們看不見在十字架上為世人贖罪受死的耶穌,但能看見兩千年後世界各國基督徒活出的新生命,三千多年來,沒有一個人寫的書讀者數目超過聖經,因為聖經是神所默示的。我們道不盡上帝的事情,也不能參透造物主的計劃,只因祂高過我們。
聖經說:“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生命在祂裡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約翰福音一:1,4)在崇尚鬥爭、聚集仇恨的環境裡,真誠會招來禍患,人們不得不高築起心靈的城府,心漸硬漸黑暗。聖經說:“你裡頭的光若是暗了,那黑暗a
迎向真光
张敏
我从小怕黑,一九六六年母亲自杀身亡,我十五岁。爸爸扯了三块黑纱,给他自己,也给我和妹妹戴在臂上。那年月,自杀被视为与社会对抗,我不敢戴黑纱进学校。一出家门,就默默摘下来,放进书包最底下。这块一次次摘下又戴上的黑纱,刻进我心里。北京血腥的八月,我被划入“黑五类”,挨批斗,遭殴打。当挥舞的拳头砸下来的时候,有吼声问:“你妈到底是怎麽死的?”“黑纱”丶“黑五类”,成了挥不去的噩梦。黑色令我恐怖,以至在此後漫长的二十年中,我甚至惧怕穿黑色的衣服。
因为向往光明,我遵从“红太阳”的指引,第一批下乡务农,一去就是十年。随着“红太阳”的陨落,又返回了北京。整整一代人,以失学为代价,在农村边疆挥洒血汗与真诚,到头来,国家经济濒于崩溃,个人青春年华荒废。我和同龄人不得不拖儿带女,成群结队,挤在“待业者”的行列里,挣扎在黑暗的人生低谷中。後来我考上大学,作了教师,又考上研究生,当了记者,满心希望改革开放的春光从此照遍神州,自己和国人能够诀别黑暗,迎接经济繁荣,民主自由的明天。哪知一九八九年,我的心又一次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和丈夫万般无奈,离开了中国。在旅居俄罗斯期间,我们亲眼看到社会转轨的艰难,看到当原有的信仰崩溃以後,人的各种私欲恶性膨胀丶犯罪率骤增,引发种种社会问题。当时,我们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我所住的楼下发生枪杀,同单元三户中国人,有两家在电梯里遭到手持匕首者抢劫。想必下一次就轮到我们时,忽然传来朋友因车祸受重伤,另一位友人在飞机失事中遇难的消息。人生艰难,命运无常,让我极度忧伤恐惧。一向自以为意志坚强的我,这时候精神几乎崩溃。很想看点儿书转移注意力,却甚麽也读不下去。忽然间想到圣经,我对丈夫说:“几次请人带书,怎麽就没想到把圣经带来?”在北京当记者的时候,多次去教堂采访,虽然从没打算作基督徒,但很欣赏伫立于圣乐中的极动人的真善美,很钦佩基督徒面对苦难时的安然。我也买了圣经,因为从小受进化论教育,打开《创世记》根本不相信,看不进去就匆匆往後翻。读过《诗篇》丶《箴言》中一些鼓励人丶劝勉人的话,之後放到书架上再也没动过。想不到时隔多年,面临凶险的环境,在心灵最黑暗的时刻,突然会想起圣经。更想不到几天以後,走在莫斯科大街上,竟然与素不相识的从北美来的华人牧师迎面相遇。我被引进刚刚成立的华人教会,参加了首次布道会。牧师向每个到会者赠送一本中文圣经。当我伸手接过这本圣经的时候,像在梦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有神!
我亲眼看着一个教会家庭怎样奇妙地建立起来。昔日街上相见不相识,甚至互相戒备防范的中国人,凭着手里的圣经,组成一个温馨的家。真诚的笑脸丶相互的关怀,极大地抚慰丶震撼了我的心。难忘那天晚上,从大西洋彼岸来的基督徒夫妇刘蓉蓉丶傅立诚,握住我和丈夫的手为我们祷告。当四双本来远隔重洋的手握在一处的时候,他们声泪俱下,我们泣不成声。我平生第一次用虽然微弱但竭尽全力的声音,向主宰天地万物的上帝呼救。
虽然我们从小不认识神,但经历了把人当神敬拜所造成的深重灾难:尽管一心向往光明,却一次又一次被抛进黑暗。在最黑暗的日子里读圣经,不但能读进去,觉得处处受用,还像是在无边的时空中,在光明的天地间遨游。圣经把我的视线引向人的罪,让我明白当今中国腐败的根源。圣经更使我认识自己内心的罪,知道只有除去罪的捆绑,才会走出心灵的蒙昧与黑暗。
在我呼求的日子里,神应允我,鼓励我,使我心里有能力。神保守我跨过当时看来难以跨越的障碍,平安移民到加拿大,又与分别两年多的孩子团聚。参加教会活动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我从基督徒身上看到自己作人的榜样,愿意让耶稣基督作我生命的救主,盼望主大爱之光,驱除我心中和这世上的一切黑暗。我和我丈夫都受洗成为基督徒。
因为自幼受无神论教育,相信神的存在并不容易。神让我在危难的时候奇妙地经历了祂的同在,又启示我思考。这精妙无比的宇宙万物,怎麽可能是在偶然碰撞中形成的呢?科学家发现了种种自然规律,又是谁赋予自然这些规律呢?以我们现有的认识力和想像力,很难想像上帝用泥土造出活人,却不难想像上帝用大能之手,以泥土为原料,用类似DNA遗传工程或什麽别的办法,造出好像试管婴儿生命之初的那种仅靠营养液即可发育成人的组合细胞……人类世世代代积累对自然界的认识,至今还是说不清究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以如此有限的认识丶能力,就敢说没有神,是何等的狂妄!
我们看不见创造宇宙的上帝,但能看见祂创造的宇宙万物之妙;我们看不见在十字架上为世人赎罪受死的耶稣,但能看见两千年後世界各国基督徒活出的新生命,三千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写的书读者数目超过圣经,因为圣经是神所默示的。我们道不尽上帝的事情,也不能参透造物主的计划,只因祂高过我们。
圣经说:“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生命在祂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约翰福音一:1,4)在崇尚斗争丶聚集仇恨的环境里,真诚会招来祸患,人们不得不高筑起心灵的城府,心渐硬渐黑暗。圣经说:“你里头的光若是暗了,那黑暗是何等大呢?”当今中国社会诸多危机中,最大的莫过于人心灵的黑暗。我曾经哀叹我的祖国为甚麽多灾多难,却不知道只有谦卑顺服在上帝面前的人,才可能建立起宽容与制约并行的社会良性运作机制。仰望创造天地海和其中万物的上帝,我怀着敬畏丶感恩和忏悔之心。神教导我学习在患难中忍耐丶在忍耐中盼望丶在盼望中喜乐。圣灵引领我爱上帝丶爱自然,爱他人。我敞开心门领受耶稣基督的大爱,学祂的样子去爱,心中有平安。这样一步步扶着祂的杖,祂的竿,迎向真光,就不在黑暗中行,不会再怕黑暗,更不会被黑暗吞噬。因为在这真光里,有上帝所应许的永生。
(作者张敏原为北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半小时》节目记者,现在加拿大维真学院作访问学者。)
是何等大呢?”當今中國社會諸多危機中,最大的莫過于人心靈的黑暗。我曾經哀嘆我的祖國為甚麼多災多難,卻不知道只有謙卑順服在上帝面前的人,才可能建立起寬容與制約並行的社會良性運作機制。仰望創造天地海和其中萬物的上帝,我懷著敬畏、感恩和懺悔之心。神教導我學習在患難中忍耐、在忍耐中盼望、在盼望中喜樂。聖靈引領我愛上帝、愛自然,愛他人。我敞開心門領受耶穌基督的大愛,學祂的樣子去愛,心中有平安。這樣一步步扶著祂的杖,祂的竿,迎向真光,就不在黑暗中行,不會再怕黑暗,更不會被黑暗吞噬。因為在這真光裡,有上帝所應許的永生。
(作者張敏原為北京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午間半小時》節目記者,現在加拿大維真學院作訪問學者。)
本文链结:www.ccmcn.cn/read/read.aspx?id=cts19960802
网上转贴请注明"原载《中信》月刊第412期(新生网www.ccmcn.cn)"。